费孝通的江村80岁了
费孝通的江村80岁了
2016年11月09日 11:08:17 浏览量: 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程曼祺
费孝通留下的江村名片
两天的会议,议程满满。在短暂的会议间隙,几位北京赶来的青年学者,冒着小雨步行去了7里地外的江村——在2005年去世之前,他们的老师费孝通先生曾26次到访江村。
如今,他的雕像仰坐在江村的荷花池旁,大手摊开,胖胖的身躯向着江村方向,笑得像尊弥勒佛。
1936年,26岁的费孝通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还是个身材清瘦的年轻人。当时世上还没有蜚声中外的“江村”,这是费孝通在他著名的《江村经济》一书中为他田野调查的江南村落取的“学名”。它在现实中的本名是“开弦弓村”,坐落于太湖东南岸,有长久的蚕桑丝织历史。
费孝通的姐姐费达生此时在开弦弓村开始了“工业下乡”。从日本留学回国后,费达生于1929年在开弦弓村成立了村民入股的生丝精制运销合作社丝厂。
姐姐的实践引起了费孝通的兴趣。1个多月的时间里,费孝通忙碌地观察着这个新旧交汇的小村。他带来的那个神秘的黑盒子——相机,成了搜集资料的得力助手。
在当时拍下的那些黑白旧照中,开弦弓村以老旧的一层砖房为主,简陋的木桥跨河而过,家家门口停着一艘乌篷小船。全村的1458口人,很难完全靠农业养活,蚕桑和家庭缫丝业是重要的收入来源。
由此,费孝通发现中国的乡土经济并非完全是小农经济而是一种“农工混合”的经济模式。要救助农民、复兴乡村,恢复和扶助受西方近现代工业冲击而几近崩溃的乡土工业和手工业,十分必要。
这些想法后来呈现在《江村经济》一书中。费孝通留英期间的博士生导师,英国著名的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对这本书评价颇高:“我敢于预言费孝通博士的《中国农民的生活》(《江村经济》的英文书名——编者注)一书将被认为是人类学实地调查和理论工作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
80年后,这次参会的后辈学者见到的开弦弓村,在某些方面实现了费孝通当年的设想。村镇附近,依然散布着许多小型民营企业,以毛衣加工厂和纺织厂为主。
开弦弓村的农民已不再从事农业活动,他们把土地承包出去,每年收取租金,自己则到附近的工厂上班。一个有两个劳动力的家庭,平均年收入在20万元左右。如今,全村人口已有2800多人。600多辆私家车,代替了昔时的乌篷船,成了村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
当地官员透露,前几年,在吴江由县转区、太湖周边随之兴起开发热潮之时,政府有意使开弦弓村一带成为一个标本:不急于引进外来的工业园区,而是给本地的乡镇企业、民办企业更多空间。
如今,“江村”已经成了开弦弓村的另一张名片。路边的小店也被命名为“江村超市”、“江村饭馆”。
就在学术纪念会召开的期间,“江村调查”仍在进行中。20多位南京大学社会学院的本科生正在开弦弓村进行实地调查。
今年大四的吴睿是带着点“朝圣的心情”来的。作为一个见识过众多学者的中国村庄,开弦弓村的访谈成功率很高。当外来的大学生徘徊在村中街巷时,村民见怪不怪。如果哪个年轻人青涩地走上前,问一句:“您有空吗?”村民多半会欣然打开话匣子,侃侃聊上几小时,就像很多年前,他们的父辈碰上了年轻的费孝通。
从实求知
在来到开弦弓村之前,吴睿最好奇的是:“今天这个地方的人们对费先生究竟是什么态度?是尽人皆知的人物吗?当地人有多少读过他的书?”
当记者向当地人抛出类似问题时,服装店老板上初二的女儿笑着说“当然知道”,“我们这里的中小学校都会组织学生到费孝通江村纪念馆参观的”。
正在江村村委会空地上打篮球的几个高中男孩,则告诉记者,他们知道费孝通写过一本关于他们村的书,虽然说不准书名,但都肯定“那书很有名”。
在这本他们说不上名字的《江村经济》中,正包含年轻的费孝通对“什么是社会学”,“应做怎样的社会学”的思考。
上世纪30年代,费孝通进入燕京大学社会学系时,这一外来学科在中国还处于“方兴”阶段。那时的社会学“更多的是空泛议论而非真实地报道情况”。
在燕大访学的美国教授罗伯特·派克带来了深入现实的新风气。他把学生从京郊的未名湖畔带到了天桥和监狱,使费孝通大开眼界。
费孝通对在中国做社会学有了自己的一番见解,在燕京大学教授吴文藻的提倡下,他和几位同学开始了“社区研究”,试图获得大量一手资料,扭转空谈之风。
后来,费孝通将自己这种学术路径概括为“从实求知”。
从1935年的广西大瑶山调查,到隔年的江村调查,再到1938年回国后,于抗战后方的云南开展的“云南三村”实地调查,费孝通一直实践着“从实求知”。
在这个学术高产期,他先后写出了《花篮瑶社会组织》、《江村经济》和《云南三村》等著作。奠定了他一生的两篇“大文章”:“农村发展研究”及“民族、边区研究”。
到晚年,费孝通已经可以从各种平常小事中见人所未见,想人所未想。
1997年,费孝通去南方调查,从南京到苏州有一段路走的是沪宁高速。费孝通一路看,一路没休息。
普通的风光,在他眼里却生出许多门道:从南京到镇江,还有许多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到了常州,新建筑就多了。到无锡一带,出现了别墅式的农民住房。他甚至敏锐地观察到,三楼两边的窗子可以看透,这说明没住人,没派上用场。
即使呆在北京,观察自家的小保姆,费孝通也能联想到中国面临的大问题:“农村的一个小姑娘,到我们家就变了。这是一个最好的社会学材料。大批乡下农民,年纪很小的时候到城里来。来了之后,变了,回不去了,被城市消化了。这是一个大问题,一个文化变迁。”
在社会学领域的求知,还面临周晓虹教授提到的“中国化”的问题。社会学最早是舶来品,要使其有效地解释中国现实,需要产生对应的问题意识和理论体系。
责任编辑:安佳璐 [网站纠错]相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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