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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声大爷大娘

红色家园·党旗飘扬

——纪念建党95周年
2016年06月29日 14:05:00 浏览量: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 作者:铁流 纪红建

       自从报社来后,俺父亲和其他党员,就组织民兵,不分昼夜地为他们站岗放哨。白天要保证报社的正常工作,晚上还要保证报社人员人身安全。当时是交通员负责分送报纸,要是交通员不熟悉当地情况,过敌人的封锁线,就很容易被敌人识破,那危险就大发了。一次,报纸印出来了,可前面敌人派重兵封锁了。报纸不能及时送出去,这可急坏了负责人老黄,在那里一个劲儿地转圈,这时,俺父亲就站了出来,他对老黄说,黄同志,你别转圈了,让俺去,俺土生土长,对这里的情况熟。你说俺父亲想了一个什么办法?他把报纸全部放在煎饼里,装作给亲戚家送煎饼的,每张煎饼夹一张,就这样,连续挑了三担报纸过了鬼子的封锁线,算是把报纸送了出去。还有一次,报社没有铅块了,又让老黄发愁了。俺父亲他们又是二话没说,一行几人,装成赶集的,在敌占区买了四十公斤铅块,趁着暮色,把铅块弄了回来。老黄笑了,洞里的机器又叫了起来。

  俺父亲他们这些大男人在外忙得不行,俺娘她们这些屋里的女人也没闲着。最开始,俺家来了几个八路军伤员,那是《大众日报》在转移过程中受伤的工作人员。俺娘她们几个妯娌,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八路军吃,轮流着照顾。八路军伤员都很坚强,伤势稍好,他们就回到了战场上。后来,来了一帮女八路,四五个,就住在俺家。俺娘她们可高兴啦!大的叫姐姐,小的叫妹妹。俺娘她们拿出自己曾经穿过的破烂衣裳让她们换上,又把她们的军装藏到山洞里去。要是感觉女八路还不像山里女人,俺娘她们就往她们衣服上抹土,把她们的头发弄乱,再往头上和脸上抹点灰啥的。再后来,俺家来了一个男八路,身体瘦长、大高个,别人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他领来个年轻的女干部,长得秀气,挺着个大肚子。当时上级领导跟俺父亲交代,不仅要保障女八路的饮食,还要保证她的安全,更要保证她顺利分娩。上级领导没说男八路姓啥,也没说女八路姓啥,更没说他们的职务。俺娘觉得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城里女人漂亮、可爱,非常喜欢她。于是,她就主动承担照顾她的这个任务,每天给女八路做好吃的,女八路有什么不舒服了,她就负责请大夫拿药。俺娘还从女八路那里学到了许多过去闻所未闻的事情。不久后,俺家院子里又响起了孩子的哭声。女八路生了,顺产,生了个闺女,就在小西屋。俺娘高兴坏了,她笑着向俺奶奶和婶婶她们打招呼,高兴而小声地说,生了,生了,生了个千金,一定跟她娘一样,将来是个漂亮丫头。俺父亲和俺大爷、俺二大爷他们虽然不敢迈进小西屋看看,但也高兴得不得了,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让俺娘没想到的是,女八路生下孩子不出三天,就搁下襁褓中的闺女走了。俺那善良的娘有点想不通,这个女八路有知识,又有文化,长得也漂漂亮亮的,可怎么就这么狠心呢。那时俺二哥才几个月大,还在吃奶。俺娘抱着女八路的闺女,让她吃着自己的奶,不仅让她吃,还让她先吃,俺二哥反倒经常被饿得哇哇大哭。孩子哭是常有的事,有时俺娘看着孩子哭得伤心,俺娘也伤心地哭了起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哄着,一边骂着说,闺女啊,也不知道你那个狠心的娘干什么天大的事去了,居然连月子都不坐了,就这样扔下你不管了。大概是两三个月后,男八路和女八路回来了,都穿着军装,很威武的样子。女八路从俺娘怀里抱过孩子时,孩子哇哇大哭起来,那女八路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你想想,生下来就走了,能不想吗?看着孩子哭,俺娘也哭,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男八路就过来安慰俺娘,那女八路抹抹眼泪也来安慰,俺娘道:大妹子,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你咋说走就走了呢?那母鸡下了个蛋还咯嗒咯嗒叫几声呢,可你拍拍腚就走了。那女八路听了,泪又一下子淌了下来。后来,他们给俺家钱。俺娘不要,只知道哭。

  当时咱后横山村群众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啊,鬼子只知道俺们这里有八路,但不知道《大众日报》就是在俺们村的山洞里印刷发出去的。俺们群众也渐渐知道了《大众日报》的重要性,他们都冒着生命危险,想尽办法去保护。1941年冬天,《大众日报》来俺村才两个月的样子,鬼子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扫荡”。听俺娘说,那次鬼子来得可多了,日本鬼子和伪军,加起来共有三四百人,从西边的县城过来的,黑压压的一片,跟那蝗虫一般。鬼子出动的消息传到俺村后,俺父亲立即通知了《大众日报》,然后就组织村里的民兵掩护报社人员埋藏机器,转移设备。这个时候,俺全家,包括俺娘俺奶奶俺婶俺大哥他们都忙起来了。俺奶奶对俺大哥张彦存说,孙子,咱家的马和骡子还放在碾台沟呢,你赶紧去看看,看能不能牵着藏到山里去,别让鬼子这些天杀的给牵走了。俺大哥一路跑向碾台沟,但他光顾着俺家的马和骡子了,忘记了鬼子进村了。跑着跑着,突然从前面飞来一声吆喝。俺大哥停下来,定眼一看,妈呀,一大堆鬼子,个个龇牙咧嘴的,嘴里也不知道他们呜里哇啦些啥,俺大哥他准备往回跑,但迟了,鬼子的枪已经对准他了,没办法,他只能被鬼子逮起来了。俺大哥被抓起来后,鬼子把他吊在了村里的那棵老槐树上,用鞭子抽打。鬼子很会折腾人,他们把干鞭子沾上水来抽,那样抽一下是一下的,可厉害了,俺哥哥一会工夫就被抽得皮开肉绽的,他们逼他讲出八路军和《大众日报》的下落。俺大哥说,俺不知道什么是八路。鬼子再抽,俺大哥强忍着泪水说,俺真的不知道啥是八路,俺是种地的,更不知道《大众日报》是啥玩意。鬼子看俺大哥还是个小孩,后来也就没有再拷问他,要是年龄再大一点,那命就搁在那里了。

  鬼子要来时,俺大娘正在为报社人员烙煎饼。俺大娘是烙煎饼的高手,火烧得好,煎饼摊得匀,揭得完整。八路军就喜欢她烙的煎饼,那《大众日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天天吃。听说鬼子来了,俺大娘立即警惕起来。她想,这烫手的煎饼是给俺八路军烙的,可不能落到鬼子手里,她把煎饼用包袱卷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烙好的一摞煎饼,就往村前的黄豆地里跑。她是个小脚,又很瘦小,跑着跑着就摔倒了,那孩子被摔得哇哇的叫唤,远处有人就喊,那娘们,你快把包袱扔掉了吧!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舍得那点财?俺大娘道,死了俺也不扔,俺还得留着给八路吃呢。后来,她把煎饼稳稳地埋好后,又立即往村外跑。刚到村前,敌人从对面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俺大娘只得抱着孩子往家里跑。鬼子很快就跟着俺大娘来到俺家,他们拿着刺刀四处乱刺。找来找去,既没找到八路,也没找到好用的好吃的。这可把鬼子气坏了,他们就找俺大娘出气。一个汉奸凶巴巴地说,把所有好吃的通通拿出来。俺大娘很沉稳地说,没有,俺家三天两头的饿肚子,锅都揭不开,哪有什么吃的!汉奸说,你撒谎,没吃的,你家还养着孩子呢!你家不仅有好吃的,还收留了八路,还给《大众日报》做事,是不是?不能撒谎。俺大娘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俺连八路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更没有见过八路!再说,穷人就不养孩子了?富有富养的办法,穷有穷养的门道。那汉奸就跳着脚骂,边骂边抽俺大娘的脸,俺大娘就是不说,汉奸火了,抢过俺大娘怀里的孩子,一下子摔在地上。俺大娘大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等俺大娘醒来时,她身上已经湿透了,是鬼子用冷水把她泼醒的。大冷天的,俺大娘被冻得直抖。当时本村的虢夫远被鬼子逼着负责从井里往上提水,水提上来后那鬼子就浇到俺大娘身上,虢夫远气不过,就故意放慢提水的速度,拖延时间。鬼子也不傻呀,他们看出了门道,一枪托子就捣在虢夫远的鼻梁上,这一下,把虢夫远的鼻梁都捣歪了,那血哗哗地流个不停。后来听他说,鬼子用冷水把俺大娘泼醒后,又把她吊起来施刑,灌凉水,再用脚踩出来,把她折磨得好几次昏死过去。鬼子一直从晌午折腾到太阳偏西,俺大娘还是那句话: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最后,鬼子只得在村里放了一把火,扫兴而归。《大众日报》保住了,但俺大娘的孩子危险了。她的孩子不会哭了,不能动了,只有两个眼珠子时不时转一下。母子连心,俺大娘哪能不急啊,她抱着孩子想往县城医院跑,可那里全是鬼子,哪敢啊。她只得跑到邻村的一个小诊所,医生把了把脉后,摇着头对俺大娘说,妹子,孩子快不行了。俺大娘哭着把孩子抱回到家,她看孩子这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两天后,俺大娘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了。时间不长,俺大娘就入了党。

  那孩子可成了俺大娘一辈子的伤心事,想起来她就哭,可她却从来没有埋怨过他人,那次受刑,她的气管还落下病根,她也没向组织上提出过什么要求。后来组织上说起这些事,要给她些帮助,她摇摇头坚决不同意,她说:那年月,谁家没为革命出过力呀?谁家没搭上过性命呀?都向组织提条件,那组织上能顾得过来?国家有国家的难处呢。俺大娘一直过着朴实艰苦的生活。她这人很知足,这些年上级经常来看望老党员,送钱送营生的,有一次俺大娘对俺说,国家没忘了俺这些老东西,前些天给俺送来床新被子,盖在身上能捂出汗来。看看,她就这样满足!

  在莒县一隅,有一座新中国成立前老党员纪念馆,名为“本色纪念馆”,是全国惟一的一座新中国成立前老党员纪念馆,陈列室里呈现的一帧帧大幅老党员照片,主人公皆是乡野老翁、老妪。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更是一座平民的丰碑。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崔立芬、张树贵的名字,也看到了很多老党员沧桑的面容。他们有的是支前模范、识字班里的姐妹;有的是民兵、儿童团团员,还有的是从战火硝烟中走出来的战功显赫的老战士。战争年代,他们缝军衣,纳军鞋,送军粮,掩护子弟兵,照顾伤病员;和平年代,他们一生躬耕田间,坚守信仰,本色不变。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传奇的故事,一段令人心颤的记忆。

  他们,把一种精神存留在了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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