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抉择

2018年10月29日 19:21:02 来源:浙江党建网 作者:曹骁

　　临水市有两张金名片，一张是七八十年代建起来的化工厂——明诚化工，虽说在20世纪90年代也出现过下岗潮，濒临倒闭。但现今的明诚化工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最近它的产品还出口赚取外汇了，着实成为市里的龙头企业。而另外一张名片就是“507国家化工产品研究院”，它虽然没有像明诚化工那样光彩夺目，大起大落，但是在化工领域那可是国家级的权威，即便在世界上也是响当当的。

　　张帆毕业后就进入了507国家化工产品研究院工作，凭着他超凡的技术和近乎于着魔的执着很快成为了研究院的专家。不过，在同事的眼里，张帆就是个一根筋，脑子里除了数据就是结果，根本不懂得变通，似乎也没什么朋友。

　　这天下班，大伙一起商议着去聚餐，张帆到好直接来了句，明诚化工的样品还没有做完，就又回实验室了。直到傍晚6点，张帆才跨上他那辆28凤凰古董自行车回家去了。还没有进家门，就听见房子里传来的说笑声，“今天家里有客人？”张帆心里想着，顺手打开了自家大门。

　　“张帆，快看谁来了！”妻子丽丽看到张帆开门进来，从沙发上起身对了门口说道，言语中还有些兴奋。

　　“老同学，还记得我吗？”一个熟悉中带点陌生的声音从沙发边传来。抬头看去，笔挺的西装，光亮的头发，外加一个副金边眼镜，活脱脱的一个成功人士。不过，他那双典型的招风耳出卖了自己。

　　“大飞！什么风把你小子吹来了？让我看看，可以啊，你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啊！”张帆边说边走了过去，“坐坐坐，站起来干什么，到我家就和到自己家一样。丽丽，快去准备晚饭，今天难得大飞过来，我们好好叙叙旧。”

　　“还用你说，我早准备了，等等我去热一下就能吃了。”妻子说着走进了厨房。

　　“大飞，我们有些年没有见了吧？”

　　“是啊，大学毕业有8-9年了吧。”大飞笑呵呵地说道，“那个时候你成绩好，保了研，毕业后不仅进入了507研究院，还娶了我们的班花，从此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啊。我呢可就惨咯，一直瞎混到现在。”

　　“就你这样还叫瞎混啊，看看这西装，这派头，楼下的小车应该也是你的吧？说说吧，你都在哪高就啊？别在老同学面前装模作样了。” 

　　“哪里哪里，我毕业后就进了明诚化工，今年运气好领导让我分管生产，这不刚混出个人模狗样就马上来看兄弟你了。”大飞爽朗地说道。

　　“明诚化工这可是我们市的明星企业啊，我们单位可有好多你们的业务啊。” 张帆笑呵呵道，“生产经理的级别高、责任重、你可得认真把关，绝不能出现质量问题啊。”

　　“那是，有我在能出什么问题啊，再说了，真要出什么问题不是还有你这个大专家吗？不过小帆啊，今天兄弟我过来还真有事找你。”大飞随手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张帆。“听说你最近正在为买房的事发愁，我这里有点小积蓄，20万，先拿着用，权当我借你的。”见张帆一脸疑惑的样子，连忙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就知道你小子有疑惑，我把借条都准备好了。”

　　张帆打开借条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张所谓的借条上面只有借款金额，根本不提什么还款时间和利息。说白了这借款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张帆抬起头盯着大飞看，一句话也不说，但独独这眼神就似能看穿人的内心般，直逼得大飞干笑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过了晌，张帆慢慢地说道“大飞啊，买房这事我就和丽丽商量过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了？是你自己说，还是我直接送客？”说着，他起身，板着脸向门口走去。

　　“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天我们单位送来一个样品，检测荧光增白剂的含量，送样那个小伙子把要求搞错了，其实这次我们只要求把结果测量到整数就可以了。怎么样，帮忙改改呗，客户满意不是你们单位的服务宗旨吗？”大飞躲闪着张帆的眼神，心虚道。

　　“就这事也能值20万？你还在糊弄我？再说了为什么又要把结果保留到整数？按规定组分类的结果都是最少要求小数点后一位的？”张帆有些动怒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别拐弯抹角的，直接说，不然真给我走。”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们明诚化工最近不是和日本的公司签订了一批价值5000万美元的化工原料合同么，合同要求该原料中荧光增白剂含量必须达到90%以上。可是当我们双方都确认好的货物运到日本后，发现荧光增白剂含量为89.7%，达不到合同要求，日本公司就要求退货了。”大飞说起来。

　　“你们就没有查过原因吗？”张帆反问。

　　“怎么没查，入库、出库、装船、包装、受潮情况，统统都查，还邀请日方代表一起查的，可就是查不出原因。”大飞低下头有些沮丧地说道。

　　“张帆，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我们特地从日本带回了样品送到你这检测，大家约定好只要结果高于90%，哪怕是等于90%，我们明诚化工都有据理力争的机会；但是如果是低于90%，那么我们的损失就大了，不仅没有利润还要赔偿日方的违约金。”大飞说着又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着张帆，他深知自己这位老同学是研究院的专家，技术方面的权威，这可能是明诚化工唯一的机会了。“老同学，即便含量真的是89.7%，你也只需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帮忙把结果修约成90%就可以了。真有人查起来，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再给你透个底，日方代表也被我们公关下了，货他们还是想要的，无非是想再压个价。但是他们心太黑、压价太狠了，整整要少1000万美金。不光没有利润还要我们倒贴，所以这忙你一定要帮。”说着把手里的银行卡塞进张帆的手里，“你放心，这钱真是我借你的，我也不会傻到送钱来害你呀，同学间借钱总不算违法乱纪吧！”

　　荧光增白剂的含量张帆心里很清楚，最高也就是89.7%，没有达到90%的要求。按照大飞的说法，保留到整数倒也不违反任何规定。但如果真这样做了，那自己又成了什么了？勤勤恳恳这些年又为了什么？不是常常说数据容不得半点虚假，做人容不得半点虚伪。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张帆想明白了这些后，对着大飞严厉道：“你要是真借我钱，我很感激，但是这数据是绝不能改的。今天就算你们用这种办法赢得了合同，但是下次呢？你们明诚化工的招牌不就倒了吗？明明白白做事，诚诚恳恳经营不是你们的宗旨吗？怎么在利益面前全成了口号？”

　　“小帆，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你知道明诚化工我们是花了多少心血才让它重新站立起来的吗？别的咱都不说，光这些年为了跑业务喝成胃出血的业务员就有好几个。你以为我这生产厂长是怎么当上的？那是因为上一任生产厂长忙了三天三夜后倒在了原料堆里烧伤了，临走前还在惦记的生产。你真以为我们就是那些光想着赚钱啦，我们还不是为了那些年下岗、退休的工人可以有个家，医疗报销可以宽裕点。这些老人或多或少都被化工用品伤了身体，现在我们不能不管他们啊！小帆，算兄弟我求你了，帮帮我们！”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到这双眼通红了。

　　“小帆，大飞，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吵起来了。”妻子丽丽从厨房探出身子说道，“你们好好商量，办法总比困难多。”

　　听了妻子的话，张帆也冷静下来了，对着大飞说道：“这数据我绝不会改，但这忙我一定想办法帮忙。我去单位再看看，也许可以帮你找到含量下降的原因，你等我电话。”说着就出了家门。

　　“晚饭，吃了饭再走！怎么每次都这样”身后传来妻子的抱怨，不过此时的张帆早已下了楼。

　　“一忙起来就不记得吃饭，大飞，别理他，快来吃饭。”丽丽对着大飞说道。

　　“不了，我这就回公司，等张帆的好消息。”说着大飞也要出门，不过他还是把那张卡放在了饭桌上。

　　丽丽送大飞到门口，把卡交到大飞手上：“大飞，我们都是同学，你知道小帆的脾气，这个拿回去，不要让老同学难做。真要有困难我们会向你开口的。”

　　“唉，你们啊……好吧，我就等张帆的好消息了！等事情完了，有困难直接开口说。”说着，大飞转身下了楼……

　　“滴！滴！滴!”仪器又完成了一次检测，这已经是张帆的第8次试验了。终于成功啦，张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实验数据终于验证了自己的判断，荧光增白剂的含量果真降低了。经过6个小时的不断摸索，张帆终于找到同一批货荧光增白剂含量前后不同的真正原因了。他也不顾现在是凌晨4点，拿起手机就给大飞答电话：“大飞，我初步判断出原因了，你问问日方，拿到样品后是不是经过紫外照射？”

　　“好的，马上就问。”大飞也不含糊，马上挂了电话询问日方人员。

　　几个小时后，经过双方确实，日方确实在使用该批原料前经过紫外照射杀菌。原来，荧光增白剂在紫外的作用下，会发生结构异变，形成同分异构体的，这就造成了含量下降的真正原因。很快这个说法也得到了日方的仍可，这批货的争端也落下了帷幕。

　　张帆放下了大飞的报喜电话，揉了揉通红的双眼，在研究院的检测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荧光增白剂的含量还是89.7%。

　　天渐渐亮了，望着升起的红日，张帆明白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