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劼齐飞 共木心一色———读李劼《木心论》有感
与李劼齐飞 共木心一色———读李劼《木心论》有感
2017年02月28日 14:28:56 浏览量: 来源:宁波日报 作者:孙文辉
前些年读木心的文字,如闻空谷足音,以为窥见了木心的“室家之好”;及至近来畅读李劼的《木心论》,方晓木心世界里深藏的“宗庙之美”和“百官之富”。正如木心在《文学回忆录》里用惊人的直觉和洞见点醒了沉睡的经典,李劼则以其等量的才识照亮了木心的直觉与洞见。可以说,李劼之于木心,犹如子期之于伯牙,两者皆具过人的直感力。而木心喜用诗性言说,李劼擅长理性表述,彼唱此和,让人感到好,又明白何以好。譬如,木心说:“《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李劼就用学术语体翻译道:“《红楼梦》的诗词曲赋既在故事之中,又具叙事功能,无法分割出来。”此种表述虽然不及木心的漂亮有余味,但着实确切到位,易于把握。
不过,作为学者兼作家的一部专论,倘仅止于此,其价值也就有限了。诚然,李劼曾在《我为什么要写〈木心论〉》里坦言:“人生在世,两大幸福,一个是相爱,一个是相知。这两个幸福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读到木心文字的时候,感觉他讲的每一句话,我都明白。反之,假如他能看到我写的文字、听到我所说的话,相信他也一定能明白。”然而,李劼看木心,始终没有取盲目的仰视之姿,而是以一种惺惺相惜的目光平视对方,读出了木心中的自己,也读出了木心的不足和无法自视的一面。
譬如,当木心说“中国神话,好有好报,恶有恶报,太现实”和“希腊神话无为而治,自在自为”时,李劼毫不客气地指出“木心搞混了早先的中国神话和汉儒伪造的神话”,并例析道:“原初的《山海经》神话是阳刚的,义无反顾的。夸父追日,刑天舞戚,哪有什么因果报应可言?其特征是担当。至于希腊神话,虽然确实自在自为,但其特征却是率性,从而是率性的美丽,不是木心说的糊涂、发昏的美丽。”短短五六万字的《木心论》里,这种纠偏式的评述俯拾即是,让人在欣赏木心花瓣式的灵心慧语时,既能生发出某种善意的警惕,也可以获得一个观点被逐渐完善深化所带来的惊喜和满足。
就一般意义而言,《木心论》无疑是一份关于木心文学艺术思想的纲要,它极其准确而又简要地荟萃了木心散落于讲课、谈话和文字中的天才文艺观。可以说,即便不读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和相关文学作品,我们也能透过《木心论》收获大量木心卓尔不群的思想洞见。不过,既为“木心论”,则李劼自然比木心自己多了一重他者的视角,这样,李劼反而能更加便当地捕捉到木心极难自我反观的某些特质。甫一开篇,李劼便指出木心是一个“自制自葆”的天才,身兼世俗、浮华、精深、清高之质素,而以清高为最。此可谓一语吃住了一个丰富庞大的论述对象,并暗含了对木心身上所彰显的中国文化艰难颠簸并幸存的无限感慨。借着早年所浸习的红楼世界,李劼蛮有意思地将木心比作妙玉,称其虽非浊世俗物,却自有所障,即“过于自恋,看透人世看透世人,却始终看不透自己”。作为一个倒影般的审视者,李劼替木心看出了木心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譬如,木心心仪于尼采、拜伦、基督、摩西等精神偶像,却颇有意味地回避《金刚经》。李劼一下子看出了木心“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潜意识,说这可算“热爱生命”,也可算“固守我执”。木心有爱,但他爱的是自己,李劼由此揭开了木心身上的两种气质:妙玉、哈姆雷特般的女性气质和拜伦、安迪般的男性气质。这种奇异的组合使木心在自足的自爱中得以独身过活,也在险恶的环境中得以自救幸存。
此后由知其人而赏其文,便顺理成章了。总的说来,木心的文学世界皆为随遇之作,其精神性似较胜艺术性。李劼对木心小说、诗歌、散文的评点也是如此,总忍不住挠挠木心的精神之痒,可这也恰恰暴露了木心作品艺术自足性的某种欠缺。评论也好,创作也好,木心总是点到为止,有句无篇,出不了鸿篇巨制。李劼归结为“活得太健康了”,木心常常在屈原式的旷野呼告处突变为哈姆雷特,并戛然而止。这可谓一语破的,创造性地指出了精神之疾与文学创作之间的深度关系。不过,从另外一层意义上说,也正是这种惊人的精神世界的自我控制力,成就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木心。
责任编辑:张东红 [网站纠错]相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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