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人生就是一件华美的衣袍

15、人生就是一件华美的衣袍

——读《半生缘》

2017年01月05日 18:00:07 来源:浙江党建网 作者:赵梓露

　　对于世钧。我一直在思考，较叔惠与世钧，到底谁更“成熟”?所谓“成熟”并不是我们现在所理解的谁更有责任感，谁更有能力，谁更从容的面对挫折……不是指在成年人和孩童年龄这一层面上的比较。我总是感觉世钧就像个孩子，在心理上。他虽然爱了曼桢，并且有为她撑起整个家的担当甚至行动，但到底他还是失败了的……从“情敌”来看，对于豫瑾的介入，世钧是不喜的，话语也甚是酸溜溜，甚像小孩脾性，叫闹着:"没这个事!刚才我说着玩的。我知道你对他不过是很佩服罢了，他呢，他是个最多情的人，他这些年来这样忠于你姊姊，怎么会在短短几天内忽然爱上她的妹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说着像玩儿似得，却也在以一种拙劣的方式试探着曼桢，到底是“不信任”，手法幼稚程度，曼桢一眼就看出来了。在对曼璐的问题上，虽是为两人的将来考虑，世钧却尤不善言辞，内心事实上是和世俗人一样是不喜着的，却要端着读书人、思想开放的态度:“我对你姊姊的身世一直是非常同情的，不过一般人的看法跟我们是两样的。一个人在社会上做人，有时候不能不──”在这个上被曼桢批评没勇气，倒像是“小大人”模样。和曼桢的分歧已经出现，他心里又有着“说不出的冤苦”。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世钧又是半天不作声。

　　“最后他说:‘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这人太软弱了，自从我那回辞了职。’其实他辞职一大半也还是为了她。”……捕捉到了一个委屈表情。在事业上，家里的工作环境虽是旧时产业，却比外面大上海工厂的待遇好了太多了，不大熟悉人情世故、在厂里的人缘并不怎么好的他:“但是在这里，因为他是沈某人的儿子，大家都捧着他，办起事来特别觉得顺手，心里当然也很痛快。”轻易的在生活事业上获得了满足，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刚尝到了一些甜头而洋洋自得。

　　在他的婚姻上，和翠芝轻易一言为定的婚姻让他不过惆怅:“小说上的人物不论男婚女嫁，总是特别麻烦，其实结婚这桩事情真是再便当也没有了”。没有爱情，仅仅冲动，仅仅适合，丢弃了那绒线上沾着干涸了得血液的红宝石，亲吻了深红灯芯绒的短袖夹袍上别着钻石别针的女人的脸颊，明明不爱……只有像是两个闯了祸的小孩，在新婚当夜，流了泪，止不住得:“世钧，怎么办，你也不喜欢我。我想过多少回了，要不是从前已经闹过一次──待会人家说，怎么老是退婚，成什么话?现在来不及了吧，你说是不是来不及了?”世钧惟有喃喃地安慰着她:“你不要这样想。不管你怎么样，反正我对你总是……翠芝，真的，你放心。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哭。……喂，翠芝。”喃喃的话，却一样的茫茫无主。是啊，世钧深深地赞同了新娘的话，但是这种话说出来又有什么好处呢?木已成舟。再后悔来着，不是当真是“孩子过家家”了吗?其实世钧的这种性格也是可以理解，世钧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他在和好友叔惠的相处中，养成了一种自卑感。他没有叔惠长得好，没有叔惠会说话，入社会比叔惠晚，事业也不如他。曼桢道:“叔惠这人不坏，不过有时候我简直恨他，因为他给你一种自卑心理。”世钧笑道:“我承认我这种自卑心理也是我的一个缺点。我的缺点实在太多了，好处可是一点也没有。”这样的胆怯，让他在不断前进的时代潮流中反而退缩回了宅府高院……即便让他与曼桢的故事继续下去，怕是他也不一定有勇气坚持到底，更何况曼桢又是个　多么懂事漂亮的女孩，也绝不愿意让世钧为她与父母决裂。所以，分别或许是必然，还要感谢张爱玲难得的厚道，安排一次宿命的错过，让他们的爱情停留在最美的年纪，最美的一刻中，就像一首歌曲，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而不必多受那变质坏败了的余音……

　　对于叔惠。不知是我读的不够仔细还是其他，总觉得他倒是整部小说中让我最难懂得的一位。他的家底不如世钧的厚实，一直以“穷学生”自称，而这个自知在他对翠芝的情感表达上起了阻碍。他喜欢翠芝，但却一直拒绝与她接触，对翠芝在婚姻选择上的勇敢视而不见，那日，在寺庙山顶，最有可能发生点什么的场景，据翠芝回忆却只是聊了聊天，叔惠是真的隐忍，“生平对翠芝最有知己之感，也憧憬得最久”，在得知自己的好友将和翠芝订婚，毫无征兆的怒气不像是为“三角关系”中的曼桢打抱不平，“是否还是有一点私心，对于翠芝，一方面理智地不容许自己和她接近，却又不愿意别人占有她。”他是爱翠芝的,但他理智地觉得与翠芝不适合，翠芝家太有钱，他担心翠芝有着大小姐的脾气，他亦有他穷人的骄傲，不愿意做大少奶奶的阔女婿,是他单方面的在这段感情中按了暂停键。所以他无视翠芝的好感，保持朋友间的交往尺度，“问心无愧”。　后来，叔惠讲起了他在美国的前妻，说她和翠芝脾气有点儿像，“翠芝笑道:‘你将来的太太一定年轻、漂亮──’叔惠听她语气未尽，便替她续下去道:‘有钱。’两人都笑了。叔惠笑道:‘你觉得这是个恶性循环，是不是?’因又解释道:‘我是说，我给你害的，彷佛这辈子只好吃这碗饭了，除非真是老得没人要。’在一片笑声中，翠芝却感到一丝凄凉的胜利与满足。”这里又一段感情覆灭了。话虽如此，但或许回忆中的情感才是最美的，这种求而不得的悔恨才最让人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