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平：用一生叩问河姆渡
孙国平：用一生叩问河姆渡
2021年04月29日 16:23:02 来源: 作者: 胡思琪
名片
孙国平，1965年出生于慈溪市，1984年以慈溪市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北京大学考古系。1988年毕业后，一直从事考古研究工作。现为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史前考古室主任、研究员。
2020年5月底，距今8000年的余姚井头山遗址考古成果发布，在考古圈内引发关注。这一成果不仅刷新了学界对中国东南沿海的史前遗址分部认知，也为海陆变迁和新石器时代人地关系研究提供了证据。主持此项考古项目的孙国平也因此高频率地走到了公众面前。
冥冥之中的使命
上个世纪80年代高考刚刚恢复，中国进入改革开放阶段。在当时大部分人的价值观念中，年轻人选择金融、法律等热门专业以后才能够有出息、赚大钱。1984年参加高考的孙国平因几分之差无缘北大的世界经济与世界史专业后，本可以选择更加稳妥的上海财经大学，但最终阴差阳错地被调剂到了当时冷门且不怎么为公众知晓的北大考古系。
现在孙国平回想起这些，仍觉得自己当时的选择似乎是有迹可循的。童年的他总是爱看文物、考古题材的电影。1978年，经历两次开发的河姆渡遗址在余姚龙泉山组织了二级成果的展览，当时还是小学生的孙国平曾在学校的组织下前去参观。
孙国平是宁波慈溪人，余姚是他的外婆家，他参观了那次文物展览后触动他心灵的是，从小生活到大的余姚竟孕育着一座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这一经历使得孙国平在大学学习过程中对有关这一时代的考古课程有着不一般的兴趣，并似乎一直影响着他，1988年毕业后选择了河姆渡文化作为他职业生涯中最主要的研究方向。
考古界的富一代、富二代与富三代
孙国平将自己目前仍在研究的河姆渡、田螺山、井头山遗址项目戏称为河姆渡文化考古阶段的富一代、富二代与富三代。“河姆渡遗址的研究在上世纪70年代给我们打下了研究的基础，我在这样的背景下，继续从事河姆渡文化的考古研究，既有好的一面，也有更多的压力，就像现代社会的富二代一样，守成容易，想要发挥得更好却很难。”
2001年，距离孙国平毕业已有10多年，在距离河姆渡遗址七八公里的地方，他意外发现了田螺山遗址。“它给我提供了重新深入研究河姆渡文化的一个绝好机会，如果利用得好的话可以产生很大影响。”
田螺山遗址和河姆渡遗址所处的环境和年代十分相似，是河姆渡文化中地面环境条件最好、地下遗存保存比较完整的古村落，对研究河姆渡文化具有相当重要的考古价值，因此孙国平总是戏称田螺山遗址是河姆渡文化中的“富二代”。相比1973年的考古手段，如今的考古技术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在这次发掘中考古工作者利用精细的发掘方法和较先进的科技手段发现了清晰的古人居住和生活的遗迹，也获取了极为丰富的各种研究信息，弥补了河姆渡遗址发掘中的一些遗憾。
“井头山遗址的出现，对于我个人和浙江全省的考古工作，乃至于整个中国的考古学科，都有着非常的意义。”从由孙国平主持的井头山遗址第一期发掘成果来看，井头山遗址所具有的文化面貌，可以说是代表了河姆渡文化的直系祖源，同时它也是中国沿海地区迄今发现年代最早的海岸贝丘遗址。老家是慈溪的孙国平从小在杭州湾长大，小海鲜是他最爱的美食，研究工作因契合个人的生活经验而变得更加顺手。“在前面两代人的研究成果基础上，做第三代的考古工作，真的非常幸运。”
这个行业正在变得越来越好
孙国平如今所在的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于1979年成立，当时大概30人左右，现在也只扩展到60多个人，面对的全省考古工作量却增加了数倍。打个比方，当时每个遗址可以安排3-5工作人员集体进行野外发掘，而到了2020年，浙江全省面临的考古项目多达200多个，也就是说每组考古研究人员一年要承担10个左右的项目。
困境远不止这些。“我们打开了许多非常复杂的案例后，发现后期的工作根本做不完。”孙国平向记者展示了目前堆积如山、亟待他亲自确认的工作计划。考古工作看起来枯燥而又乏味，但它牵涉的知识面是全方位的。以井头山遗址项目为例，出土的许多遗存需要经过海洋环境学，古生物、古地理、古环境与古气候学，地质学等不同领域的专家共同合作进行，才能做到真正的精准。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我们的研究成果已经算比较多的，但针对现在的这几个项目，很多成果还在慢慢地消化、推进当中。”
拨开困境的迷雾，希望永远在前方。在各级党委政府的关心爱护和媒体的传播影响下，考古这个行业正在变得越来越好。“现在年轻人的价值观变化很大，他们开始自主选择与自己的兴趣爱好相同的专业。”孙国平特意提及了拥有很好引导作用的北大考古夏令营，这个夏令营的出现让更多的年轻学生开始对考古与文博专业感兴趣，女生报考这两个专业的比例更是越来越高。而伴随着科技与学科的发展，考古不仅仅包含了传统的野外考古，更多的是要开展多学科考古，可以在室内进行的实验室考古，这样的转变使得考古的工作条件与环境不再那么艰苦，与一般的研究所相差不大。
当年考进北大考古系的浙江学生里，已鲜有像孙国平这样继续从事考古工作的了。可喜的是，由于井头山遗址考古项目所初步呈现的巨大学术价值和社会意义，孙国平最近获评为2020年度“最美宁波人”“第九届感动余姚新闻人物”。平时忙碌疲惫的他，每每提起考古总是自信又骄傲：“今年是建党百年，也是考古百年，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应该让更多的人认识到考古学是一门牵涉、惠及全中国乃至全人类的学科，既可以为大家提供关于远古时代的知识，更可以为我们快速发展的时代营造一个温馨的精神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