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声:终生磨一剑

2020年06月16日 14:09:56 来源: 作者: 本网记者 季方

  人物名片:李奕声,中国古文字学会副会长、中国甲骨文学会创会成员之一、吴昌硕艺术创作基地(浙江)理事长、金石书社(杭州)首任社长。

  “与众却不同,终生磨一剑。峰高无坦途,巅顶风光见”。短短四行诗,凝练出李奕声一生的艺术追求。近期,《古道新韵——李奕声书法艺术展》将在平湖陆维钊书画院开幕,120余件新作将在展览中与观众见面。古文字学家、书画理论家、书画艺术家李奕声,深耕中国传统文化五十二载,在金文、石鼓文等古文字临写创作研究中独具风貌、推陈出新,志在毕生弘扬传统国粹于世界。本期,我们对话李奕声,听他讲述“终生磨一剑”的艺术之路。

  李奕声

  “为真学问只须傻,耍小聪明无用功”

  记者:在您的艺术生涯中,曾得到过多位大师的指点,前辈大师们给了您怎样的启发?

  李奕声:我一直秉承中国历代大师的治学精神。80年代初期,我还是一个20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北上拜访国学大师吴玉如先生,先生教导我:“大学问留不住聪明人”,叮嘱我要深挖“经、史、子、集”。

  我自认十分笨拙,曾经“说文解字”的一个“说”字,我总也写不好,反反复复写了五六百遍,终于得到先生的称赞。由此我也悟出,艺术实践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必须脚踏实地,要有“板凳甘坐十年冷”的毅力。因此,我作了一副对联勉励自己:“为真学问只须傻,耍小聪明无用功。”古人贾岛有“十年磨一剑”之说,我太愚钝,十年磨不成,我愿用一生去磨这把剑。

  记者:作为吴昌硕石鼓书法的嫡脉传人,您的石鼓文呈现了那些新面貌?

  李奕声:吴昌硕先生的艺术语言非常丰富,涉猎面非常之宽。他39岁开始临习石鼓文,融合清人篆书家的笔法,天真烂漫又不失高古、苍雄、郁勃之气象。我研究临写石鼓文42年,从吴昌硕先生石鼓文入手,得缶翁笔法精髓后,又上追原鼓、金文,把金文的至刚、至大、至正、至朴融合进石鼓文,增加了苍雄、朴厚、老辣、正大之气象。

  记者: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您创作了石鼓文的《大学》,以经典笔墨书写经典内容。同时,您也用石鼓文书写了网络歌曲《生僻字》,将传统书法与流行文化相结合,您怎样看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李奕声:中国的艺术和学术是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同时又是各具鲜明面目的,在传承中不断积累、不断再出新。中国文化讲究传承有序,首先要“继承”,才能有“创新”。艺术家应该深入中国文化传统,从历史中汲取营养。当我听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时,我深受鼓舞,结束闭关,我愿为传承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尽绵薄之力。


  金文对联

  “艺术也是学术,学术必须严谨。”

  记者:您不仅是一位书画艺术家,也是一位古文字学家,您在石鼓文整理研究中,有何突破?

  李奕声:石鼓是先秦时期之遗物,共十尊,是中国最早的石刻诗文,在中国书法史上享有极高的地位,被称为“石刻之祖”。石鼓文流传至今,年代最早的北宋拓本仅有4套传世,然而石鼓文总共有多少字,已成千古不解之谜。从欧阳修、苏东坡始,至清吴大澄、吴昌硕、王福厂、张廷济、阮元,以及郭沫若等历代学者先后查询增补到602个字,我在前人基础上整理增补到648个字,并以书法形式书写出来。这不仅具有艺术价值,更具学术、历史、考古意义上的价值。

  记者:您在古代青铜器铭文研究方面也做了大量工作,从分散于世界的青铜器中寻找蛛丝马迹,在“邾太宰簠”“三年师兑簋”等诸多青铜器铭文研究中有重要的突破,并释读出五十多个字。这方面您做了哪些工作?

  李奕声:“邾太宰簠”的研究缘起于一次偶然,我看到一件童大年先生临写的“邾太宰簠”铭文,书写很工整,但铭文开篇的文例文风不符合商周时期青铜器铭文的文例文风。于是我查阅资料,发现仅有民国金石研究泰斗罗振玉先生所著的《三代吉金文存》收录了两件拓片,除此之外,关于“邾太宰簠”原器何在、何时、何地出土、如何出土没有提及只言片语。此后,我用几个月的时间查阅史书,从邾国找起,一点点抽丝剥茧,把整篇铭文逐字逐句释读出来,同时也将邾国的诞生、迁徙、消亡的历程梳理出来。《邾太宰簠器铭考析》刊出后,填补了我国金石学研究领域对“邾太宰簠”研究一百多年的空白。


  石鼓文《生僻字》

  “弘扬中国的传统国学于世界”

  记者:2019年,您在日本别府市美术馆举办书法展览,获得日本书法界等各界人士高度赞誉。您怎么看待中国传统文化走向世界?

  李奕声:展览开幕当天,许多日本书法界、政界等各界友好人士前来参加我的展览开幕式,对我的作品赞不绝口。九十五岁高龄的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先生叫闻展览,专程从东京乘坐二个小时的飞机前来祝贺,并给以极高的评价。一位日本别府大学的书法专职教授在参观完我的作品后,走到面前,向我深深鞠躬,并执意当场跪地写字请我赐教。

  书法都是一笔十年功。为了这一笔,吴昌硕终身临《石鼓文》,一天一个境界,所以才成为诗、书、画、印四绝的一座巨峰;为了这一笔,宾虹老年届八十还给自己订了书法日课,其山水画线条圆浑内敛,浑厚华滋,位列一代宗师,全赖金文书法之功;为了这一笔,林散之写了30年汉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笔下润含春雨,干裂秋风,终成“当代草圣”。才有日本前书道会会长青山杉雨专程率团到南京拜访,在林老面前执后学之礼。

  也同样是为了这一笔,我闭关二十三载,朝临石鼓暮写金,日耕夜思悟通神,每天临池达十二小时,总结出:“笔锋写出镂铸痕”“笔墨最难实中空”等心得。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通过走出国门,我深深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在世界上是被尊重的,这是艺术独有的“窗口”作用。

  记者:您认为应当如何做好弘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窗口”?

  李奕声: 2018年,我曾作为杭州亚运会文化大使,随杭州亚组委官方代表团飞赴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宣传中国文化。作为代表团中唯一的书画艺术家,我用石鼓文书写了杭州亚运会主题语“杭州欢迎你”,以及杭州介绍语“独特韵味、别样精彩”,得到了很多外国友人的赞誉。

  艺无止境,历代先贤大师如同一座又一座高峰。我们敬仰先贤大师,但同时,做学问还要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的勇气和信心。我的前半生,就像“饿牛钻进了菜园子”,在中国传统文化这片园地中汲取营养,在人格及艺术上不断完善兑变。我后半生的目标,就是要把自己的所学所得奉献给祖国,回报社会,以弘扬中国的传统国学于世界为己任,用传统国学国粹为提升全民族的文化自信而竭尽所能。

  草书《陆放翁诗》

责任编辑: 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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